看八大“斜眼” 追古意为更新——品读张晖教授的写意花鸟画如今,当代艺术发展繁荣,大行其道。时下艺术圈为博人眼球、急功近利者所充斥,作品大多浮夸、偏重去衔接西方艺术发展的脉络或在形式上生搬硬套的中西结合。关注中国传统绘画,以传承为己任的人已不多,在传承基础上能以复古为更新、自出己意的艺术家就更为寥寥。在我就读鲁迅美术学院本科期间,每有老教授讲座,前排必有一人,他先是为老教授枕纸斟墨,而后便在角落里痴痴的听讲并做些记录。那时刚入学的我并不知道此人是国画系的老师。本科二年我们国画系的梅兰竹菊课由张晖教授执教,那也是我第一次正式接触到张老师,他平和认真,授课坦荡直言,朴实并内涵丰富,于是我开始更多地研习传统花鸟画。2012年我有幸进入了张晖教授的研究生班,也便有了更多的跟张老师学习的机会, 可以看出张老师在继承传统大写意花鸟画的这条道路上身体力行。在此我也愿意从张老师的绘画学习中说一点儿我个人的体会。 澄怀方能味象 中国的大写意花鸟画是文人画发展到成熟以后的升华。文人画自宋代正式产生;元代四君子题材出现,更有利于文人画表达笔墨、抒发性情;明代青藤白阳将大写意花鸟发展到更为挥洒自如、淋漓酣畅的状态,迈进了新的台阶;清代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大写意花鸟的发展到了一个空前繁荣的时期,清八大山人、扬州画派,近代吴昌硕、潘天寿、齐白石等都是将这一画科推向高峰的标新立异的耀眼大师。古训“盛极而衰”,传统大写意花鸟延续至今,人们确实与它渐行渐远,呈现一种后继无人、乏善可陈的颓势。究其原因,虽与人们鲜有机会接触花鸟鱼虫有关,但更反映浮躁世风之下人们急功近利的惯性思维已很难使身体踏踏实实做些随心的事。人们只注重做些表面的文章,学八大,好,那就画面上或游鱼,或禽鸟,斜眼注之,以为那就是学八大了。其实不然,那无非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做法。 张晖教授在时下画坛的喧嚣、浮躁中选择了沉下心来,不畏劳苦、甘于寂寞的踏实耕耘,这也是张老师对于体悟传统的最好表达。《庄子》中讲“心斋、坐忘”的故事,是一个为宫廷雕花的木匠,要斋以静心数天,忘掉庆赏爵禄、非誉巧拙,甚至忘掉自己有四肢形体,最终才能心随自然共生共运,做出生动灵气的作品。这其实就是一种忘我状态。宗炳所说的“澄怀味象”、郭熙的“林泉之心”都是这种中国传统艺术家不可或缺的珍贵品质。张老师的作品中,初看动势极强,再品动中寓静,三品似乎是可与作品对话了,感受到其中生生不息的自然的脉搏跳动的从容有力。将内心洗礼澄澈的画家,真是具有孩童般好奇的眼和博爱的心,方能品味世间万象,创造出跃动的生命。 为人生留白,无画处皆成妙境 写意花鸟看似寥寥几笔、构图简单,却要求绘画者极深的功力才能厚积薄发、万毫聚于一点而化力量为柔情,氤氲于宣纸之上。张晖教授的大写意花鸟远承徐渭,将八大山人的精髓尽数得来,自抒己意。八大山人的作品缘物抒情,情感强烈,以白眼向天的瞪眼鱼、伤心鸟最为著名。画面笔墨寥寥,不多一笔累赘又十分润泽,大片空白在画中饶有深意。张晖老师在学习先贤、与古人的对话中对意境也有自己的体会,他常说:“为画留白,也为人生留白。”这留白就是中国画中最为重要的意境。中国的天人观也是阴阳观,阴与阳、有与无、虚与实、动与静……有一方就一定有与它相对的另一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南齐画论名家谢赫提出“气韵生动”为六法之首,认为要想达到这个境界必须 “取之象外”。象外就是画面中的虚空、是境。在张老师的《兰外清风春未老》立幅中,下部只画风中一丛兰,上部题字,留出大片空白,显得空间疏润空灵。此处留白并不是简单的空白,这空白处就是虚空,虚空中装满了气与兰花相佩,观者能感到的是吹拂兰叶的阵阵清风与幽幽香气。清代笪重光在《画筌》中有:“空本难图,实景清而空景现;神无可绘,真境逼而神境生。位置相戾,有画处多属赘疣;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这真是对境界的最美陈述。张老师能够进一步体悟到为人生留白,才能在急功近利的人群中不随波逐流、显得戛戛独立,进而在画中留白,真境逼而神境生,使无画处皆成妙境。 外师古人师造化,内求一画得心源 中国的艺术是传承的,但并不是泥古的。中国画师古人是为了传承文化的精髓,体会古人面对自然妙合化全的心境,为干涸浮躁的心田注入沉稳从容的清泉。传承古人的技法极重要,有技法的传承才有国画的发展。技法是表达的手段,传承精神就更为重要。唐代张璪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正是中国画家千百年来用心感悟自然万物的观察精神,正如王羲之“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及视听之娱。”有了技法、师了造化、与自然共喜共泣之后,情绪也受了大自然的感染,听到世间万物的心跳。这时画家再向内求己时,必然就“中得心源”了。 张老师在师法前人的道路上始终抱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态度,在画卷中、书本上、笔毫简不断与前人对话,体会前人赏过的花、闻过的香、波澜壮阔的情绪和令人惊叹的人格力量。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以徐渭、八大、黄宾虹、齐白石为师。并精研画论,使作品在理论的根基上更高一格。我曾跟随张晖老师到上海看宋元画展,当经典传统画作真迹呈现在我们面前,张老师便进入了痴迷的观画状态,那种状态仿佛忘了时间,忘了周围的人群,忘了自己,忘了一切。而学院里每遇精彩讲座必有张晖老师,他更是在头排的位置详细记笔记,谦虚与师长、画家同行交流。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前行使他的作品体现出的时代性是有根基、有内涵的。 几十年的勤勉练习和对造化自然的观察感悟使张晖老师的画中也表现出自己的“一画”。石涛说“一画之法,乃自我立”,一画就是每个画家心中的道,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深味张晖老师的画作,有徐渭的淋漓恣肆、豪放潇洒,也有石涛的无法而法,还能看到八大山人的奇崛构图、氤氲神境,作品中同样有千百年来中国艺术家对生活的热爱和无比深沉的敏感情怀。但更多从作品中体现出来的是“张晖”的印记,是张晖老师“集古自成家”进入了一种化境,是这个时代中、属于艺术家个人也属于所有人的“共同记忆”。当代艺术往往以新夺人眼球,喜标榜中西结合,标榜当代。张晖老师常说,中国人的天人观是以“阴阳”为核心,我们怎么可能只吸取中西的优点化为一身,那就像山只有阳面而没有阴面,那是不可能的。常有画家以石涛的“笔墨当随时代”为盾牌,攻击传统花鸟画。但张晖老师对此则有清醒的认识:“笔墨当随时代”只是石涛提倡不要为技法所囿,应尽情发挥本心,技法为心用而不是心为技法所用,于是在他看来,其实是““笔墨当然时代”。我们本身就活在当代,没有人可以跳出时代。技法有时代,但绘画的规律是相通的。 张老师的作品也确实是他以复古为更新精神的最好实践。他擅作兰、竹,以书法笔意为之,从以书入画的对应上来看,他画兰、竹叶用草书法,竹竿有篆书笔意,以表骨力遒劲;画猴是以篆、隶笔法,强调其筋骨,尾巴则纯用篆法,方圆兼施。从笔法上透着灵性,张晖老师将他对生活的感悟和对人的观察的情感也融到了他画的猴子中,笔精墨妙灵气迥出。 张晖老师近期的作品中,对于中国艺术精神的深层意蕴的表达更为成熟坚定。他所继承的独特的中国文人的审美品格、几十年勤恳耕耘所练就的笔墨功力所赋予画面的形式美感和他感悟万物的敏感的林泉之心定能在日后使他的艺术扶摇直上、展翅万里。于是,我所体味到的也便是老师的精神层面与研习的本身,并非表面文章,更要深得其理。 2014年5月12日 陈鹤鸣野 记于沈阳 张晖简介
张晖,1986年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同年攻读鲁美硕士研究生,1989年获文学硕士学位,并留校任教。专攻大写意花鸟画,擅画兰、竹、猴、猪、鸭等。现为鲁迅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沈阳文史馆研究员。 多次参加国家级、省级美展并获奖,连环画《驼峰上的爱》获七届全国美展银奖;数百幅作品及多篇学术文章发表于国家级专业书刊;《张晖作品集》、《中国近现代名家作品集·张晖》、《中国近现代名家精品丛书·张晖花鸟画作品精选》等八部个人画集及多部主编、参编教材先后出版;在法国巴黎、烟台画院、辽宁博物馆、北京荣宝斋大厦、俄罗斯托姆斯克、日本东京等地举办个人画展和多次在全国范围内招生举办张晖写意花鸟画高研班;数十幅作品被中国人民军事博物馆、辽宁省博物馆、中外美术学院和美术馆等文博机构收藏。 (责任编辑:海诺) |